析保險案件審理中法律適用難點

析保險案件審理中法律適用難點 當前，保險法學研究的滯后、保險立法的不完善及保險司法解釋的空白，給審判實踐帶來諸多困惑，如對“明確說明”一詞內(nèi)涵的界定；投保人如實告知義務的履行；對以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而未經(jīng)被保險人簽字同意的保險合同的效力的認定；醫(yī)療保險是否應當適用損失補償原則；責任保險中的受害人是否可直接向保險人申請保險金等。這些問題在現(xiàn)實中都是確實存在的，突出表現(xiàn)是一些案情基本一致的案件，處理結(jié)果卻相去甚遠。這種現(xiàn)象應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

　　在我國民商法學領域，對保險法學的研究恐怕是最為薄弱的。保險法學研究的滯后、保險立法的不完善以及保險司法解釋的空白，給審判實踐帶來諸多困惑。突出表現(xiàn)是一些案情基本一致的案件，處理結(jié)果卻相去甚遠。而且，隨著我國保險業(yè)的迅猛發(fā)展，保險案件審理中法律適用難的問題日益突出。本文立足于調(diào)查研究得來的第一手資料，對當前保險案件審理中迫切需要解決的幾個法律適用難題作了認真思考，提出初步意見。

　　一、關于“明確說明”一詞內(nèi)涵的界定

　　《保險法》第18條規(guī)定：“保險合同中規(guī)定有關于保險人責任免除條款的，保險人在訂立保險合同時應當向投保人明確說明，未明確說明的，該條款不產(chǎn)生效力。”該法為保險人違背“明確說明”義務的行為設定了如此嚴重的法律后果，卻未就“明確說明”的內(nèi)涵作出界定，這一明顯的立法疏漏使得實踐中對“明確說明”一詞產(chǎn)生了多種理解。且不論保險案件當事人和辦案法官，僅中國人民銀行和最高人民法院就先后出現(xiàn)過三種意見：（1）中國人民銀行的答復：“保險公司在機動車輛保險單背面完整、準確地印上經(jīng)中國人民銀行審批或備案的機動車輛保險條款，即被認為是履行了《保險法》規(guī)定的告知義務。投保人在保險單上簽字，是投保人對保險單即保險條款的有關內(nèi)容表示認可并接受約定義務的行為�！保�2）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的批復：“明確說明”是指保險人對于免責條款，除了在保險單上提示投保人注意外，還應當對有關免責條款的概念、內(nèi)容及其法律后果等，以書面或者口頭形式向投保人作出解釋，以使投保人明了該條款的真實含義和法律后果。 （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解釋（征求意見稿）》第11條：“保險法第18條中的‘明確說明’是指，保險人在與投保人簽訂保險合同時，對于保險合同中所約定的有關保險人責任免除條款，應當在保險單上或者其他保險憑證上對有關免責條款做出能夠足以引起投保人注意的提示，并且應當對有關免責條款的內(nèi)容以書面或口頭形式向投保人做出解釋�！�

　　比較上述三種意見，關于保險公司“明確說明”義務的履行標準，中國人民銀行所作的要求最低，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所作的要求最高，司法解釋草案所作的要求與《保險法）接近。筆者認為，司法解釋草案設定的標準仍不明確，難以操作；中國人民銀行所作的規(guī)定則明顯違反（保險法》——按照該規(guī)定，保險人就保險條款所負的說明義務是在保險單出具以后才履行的；從“明確說明”的含義考察，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的意見最為合理，但應當結(jié)合保險條款的性質(zhì)予以準確把握。保險公司沒有必要就所有免責條款的概念、內(nèi)容及其法律后果等作出解釋。有無必要，判斷的標準在于能否達到“使投保人明了該條款的真實含義和法律后果”的效果。如果條款含義清楚，普通人都能明了其含義和后果，則沒有必要做過多說明，保險人盡了提示閱讀義務即應當認定其盡到了明確說明義務。對于免責條款中的專門術語，普通人不易理解的，則保險人不僅應履行提示閱讀義務，還應解釋其概念、內(nèi)容及其法律后果。

　　二、關于投保人如實告知義務的履行

　　1.保險代理人代填寫或代簽名行為是否可以免除投保人的如實告知義務。筆者認為，由于投保人僅對保險人提出的詢問事項負有如實告知義務，作為保險人詢問內(nèi)容及投保人作相應告知義務載體的投保單，是否投保人填寫或填寫內(nèi)容是否為投保人所確認，應當是對投保人是否履行了如實告知義務的判斷標準。具體而言：（1）投保單內(nèi)容雖由代理人代打勾或由代理人填寫，但投保人最后簽字確認的，應當視為投保人已經(jīng)確認了投保單中就詢問事項所做的告知是屬實的。（2）保險代理人代投保人簽字的，由于不能證明投保人是否確認填寫內(nèi)容，除非投保人認可，否則不能作為認定投保人末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依據(jù)。（3）投保人簽字在前，代理人就告知事項的填寫在后的，由于未經(jīng)投保人確認填寫內(nèi)容，仍然不能作為認定投保人未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依據(jù)。

　　2.體檢程序的介入是否可以減輕投保人的如實告知義務。對此，我國《保險法》未作規(guī)定。許多學者持肯定觀點，并在審判實踐中被廣泛采納。他們認為：“在人壽保險或健康保險中，如果保險人未指定醫(yī)生檢查被保險人的身體狀況，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應履行如實告知義務，如有故意或過失不履行如實告知義務的情形，保險人可以解除合同。反之，如果保險人指定醫(yī)生檢查被保險人身體狀況，雖可因此增加危險估計正確性，但同時也削弱投保人或被保險人的如實告知義務，這是因為保險人所知及應知事項，因其代理人（檢查醫(yī)生）的介入而擴大。因此凡體檢醫(yī)生檢查可以發(fā)現(xiàn)的病癥，即為保險人所知；即使體檢醫(yī)生因?qū)W識經(jīng)驗不足，對于檢查的結(jié)果未能作出適當?shù)难芯颗卸�，或因故意或過失而作出錯誤的判斷，也屑保險人應知，投保人或被保險人對之不負告知義務�！惫P者主張，不能因為體檢程序的采用而減輕投保人的如實告知義務。依據(jù)在于：（1）在詢問告知主義的立法例下，投保人就保險人的詢問作出如實回答是其法定義務，若無法定免除或減輕事由，自不能隨意減輕這一義務。（2）體檢只是保險人用于過濾欺詐投保的一種輔助手段，如果僅僅因為保險人采用了醫(yī)生體檢手段而免除投保人的如實告知義務，無異于鼓勵投保人隱瞞實情，打擊保險人采用體檢程序的熱情，勢必導致保險人取消體檢程序。

　　三、關于以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而未經(jīng)被保險人簽字同意的保險合同之效力認定及實體處理

　　《保險法》第56條規(guī)定：“以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合同，未經(jīng)被保險人書面同意并認可保險金額的，合同無效。”由于保險事故發(fā)生后保險人與受益人發(fā)生爭執(zhí)時，被保險人已經(jīng)死亡，因而在無書面同意意見的情形下，無法得知被保險人的真實意愿。審判實踐中盛行這樣一種思維：保險公司接受這種投保單具有明顯的過錯，如果認定合同無效，對投保人明顯不公，所以主張將其認定為有效合同。筆者認為：

　　1.應當準確理解《保險法》第56條的規(guī)定。該條強調(diào)的是須征得被保險人的同意，而投保人和被保險人可能為同一人，因而，即便未有被保險人書面同意的專門文件，在投保人和被保險人為同一人的情形時，保險合同仍然有效。

　　2.在投保人和被保險人不是同一人的情形下，應當嚴格按照《保險法》第56條的規(guī)定執(zhí)行，認定保險合同無效。該條是基于保險的特性，從防范道德風險，保護被保險人利益的角度出發(fā)所作的規(guī)定，司法實踐中不應當突破。當然，在認定保險合同無效之后，應當根據(jù)雙方的過錯大小合理分擔責任。由于保險公司和投保人對此類保險合同須由被保險人簽字確認均應明知，對于保險合同的無效，雙方均有過錯，但保險人作為專業(yè)性保險公司，對保險合同的無效應當承擔主要的締約過錯責任。在損失認定上，由于被保險人未簽名確認保險合同且已死亡，則被保險人是否同意已不可知，而在被保險人不同意的情形下，并不存在信賴利益損失問題。因此，實體處理上應當判令保險人返還投保人所交納的保險費，但保險人不應承擔其他賠償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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