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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探意境說與儒、釋、道的對立互補
摘要:中國古代宗教思想的特點決定了其影響意境說的方式,橫向剖析可以清楚地看出意境概念基本內涵的形成及其融合都來自于儒、道、佛的影響,縱向考察則可以輕松理出儒、道、佛思想對立統(tǒng)一影響意境說生成、成長及成熟的軌跡。意境說是中國古代宗教思想與中國古代詩學、美學共同孕育的一朵奇葩。
關鍵詞:意境說 宗教思想 儒家 道家 佛家
意境說作為中國古典藝術理論的核心范疇,內涵豐富、深刻且有著光彩奪目的民族特色,它的孕育發(fā)生發(fā)展以至最終完成都離不開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滋養(yǎng)。它深深植根于儒、釋、道對立互補共同作用積淀而成的文化心理結構中,是我國古典文化的精華,在形成過程中始終沐浴著中國特有的宗教思想的靈光,可謂中國宗教思想照耀下茁壯成長起來的一朵奇葩。
中國人的宗教意識很濃、很泛,卻也很隨意。一般中國人沒有嚴格的宗教信仰,也很少堅定的無神論者,他們對神靈的態(tài)度往往處于信與不信之間。無憂無慮時,哪路神仙都不怕,哪種神靈都不信;有災有難時,見到廟宇就燒香,見到神靈(塑像、畫像)就跪拜。大多數古代中國人盡管崇尚實用,但由于深受古老的“天人合一”、“萬物有靈”觀念影響,在潛意識中還有對神靈的畏懼、崇拜甚至迷信,所以思想中宗教意識也是很強的。另一方面,由于影響著中國人的儒、釋、道都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宗教,彼此之間相對寬容,這就出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同一個人可以既崇孔子為師,又求仙訪道、吃齋敬佛!案F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成了文人們的人生信條。元代畫家兼詩人的倪贊表達更為鮮明,他說:“居于儒,依于老,逃于禪!
這種現象正透視出中國宗教思想的一大特點:“泛神”、“準教”。
中國人特有的這種宗教思想特點也影響到古代中國的文化藝術。儒、道、佛相互融合,積淀于中華民族文化心理結構之中,形成一種連續(xù)不斷的思想文化氛圍。意境說作為中國古典藝術理論的核心概念,也無一例外地打上了宗教意識的烙印。
而古代中國“泛神”、“準教”特點所帶來的儒、釋、道對立統(tǒng)一現象也決定了其影響意境說的方式是多重的,而非單一的。
關于意境的概念與內涵盡管至今尚無一個人人可以接受的定論,但通過文論工作者的共同努力,對意境的內涵也已有許多共識。筆者在此將這種共識概括為:意境是藝術家創(chuàng)造出的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的藝術整體,這個藝術整體能通過欣賞者的直觀把握和審美想象產生溢出作品本身的韻味。意境的內涵也可由此概括為三個方面:一是情景交融,二是虛實相生,三是言有盡而意無窮的韻味。
我國詩文自古就有寫景抒情的傳統(tǒng)。《尚書·堯典》中提出“詩言志”,強調詩歌要注重感情思想的抒發(fā),《詩經》所用“比興”則是通過言他物(寫景),來發(fā)心志(抒情)?鬃釉:“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這也是一種景與情的結合,盡管景只是作為抒發(fā)情的媒介物出現的。人們真正將自然物象的“景”當作獨立的審美對象,則得益于道佛自然觀的影響。老莊主張回歸自然,他們把“心齋”的空明、虛靜當作對自然萬物做自由觀照的條件,認為只有通過這種非理性的直觀思維方式方可達到物我合一、物我兩忘的境界。如《莊子·齊物論》中所寫:“昔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速邃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老莊還認為,只有達到這種境界才能領悟那“惟恍惟惚”、不可捉摸、難以把握的二道”。佛家認為大自然的水流花開、鳥飛葉落,與其追求的那種淡遠任運的心境與“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的瞬間永恒感是合拍的,所以佛家對大自然也倍加青睞。道佛對自然的鐘愛,引起了詩人對山水風景的關注,使田園風物自覺地走進詩歌,由詩中的背景升騰為主要審美對象。盡管早在《詩經》中就出現了情景交融的詩作,但那只不過是暗合了藝術創(chuàng)作的規(guī)律。有意識地將山水田園作為“主角”寫進詩歌,則始于道、玄、佛流行的魏晉南北朝時期。詩家對道禪自然觀的心領神會,使他們在對自然風景的抒寫中確實做到了情與景合、意與象偕,清新、自然,形神畢現,形成迥異于西方藝術再現自然的表現性山水風格,同時,道、佛追求的物、我、道(梵)統(tǒng)一的境界,又在一定程度上啟示了文論家將情與景統(tǒng)一起來,從而較為快捷地解決了情景關系問題。
詩家虛實之說也來源于道家的虛無論與佛家的色空觀。老子曾對“有”“無”關系作過說明,在《老子》五章中,他認為“有無相生”,“虛而不屈,動而愈出”;莊子說:“虛室生白”,“唯道集虛”?梢,道家“以虛無為本”也并非一概否定“實”。作為一種哲學的宇宙觀,道家將宇宙本體看作是虛實、有無的結合。佛教認為物質世界各種色相全是空幻不實的。修行者接觸色相時應“不于境上生心”(《壇經》),不迷戀、不思念任何色相。佛教色空觀,看似有否定一切的嫌疑,實則以“中道”這一有著辯證思維特點的觀念又解除了這一危機!吧划惪,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種“空”否定一切的同時,也肯定了一切。先秦道家的這種虛無觀在魏晉之前已為文人重視,被當作玄學的核心。魏晉時,隨著佛教思想的流布,佛教色空觀因其與道家虛無思想有著相通的精神,而強化了對文人們的影響。既然在道家與佛家眼里虛實并生、色空一體,那么在深受佛家思想影響的文論家眼里,就自然有了虛實統(tǒng)一的可能性。虛可涵蓋少、情、隱、氣、神、意、主觀等,實則可含蘊多、貌、顯、骨、形、象、客觀等,既然通過直觀思維的“悟”,可以發(fā)現虛就是實,那么,通過直觀的藝術思維也會做到以少總多,情貌無遺,隱顯一體,氣骨合一,意與象合,形、神、理的統(tǒng)一。這樣虛實關系的解決,就帶動了這一系列概念之間關系的解決,虛實關系也就成了各關系的統(tǒng)帥與核心。
詩家追求言外之意的傳統(tǒng)也得益于道、佛思想的影響與啟迪。佛、道都將語言視為工具,否定其本體意義。正是這種語言觀上的契合,使他們合力沖擊,一舉取得了言意之辯的勝利。這種契合也引起了詩家的重視,以至在魏晉時即開始了對語言的反思。他們未費周折便認識到語言的局限,體悟出語言潛在的能力大有作為,從而明確了對言外之意的追求。許多詩人開始注意突破語言局限,充分發(fā)揮語言的張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筆墨節(jié)儉,字錘句煉,以有限的文字負載無限豐富的內涵,在詩文中留有大量語義“空白”,有待讀者“填充”。這種詩歌創(chuàng)作,要求欣賞者的積極參與,讀者也不再滿足于詩歌語言的淺直、單一,而喜好朦朧、多義;不滿足于形似,而求神似;不再滿足于實景的展露,而欲求虛景的蘊含。
上述三方面足以證明意境基本內涵與道家、佛家的關系!暗绻挥蟹鸬涝妼W,則詩成了褐語、‘玄言詩’和‘理學詩’,全是‘出世’貨色,也就從根本上否定了抒情詩和意境說了。意境說的形成還有待于儒家思想的支持與融人。首先,儒家重視藝術與審美。盡